中国的老年教育已进入“而立之年”。经过近三十年的发展，中国老年教育在摸索中前进，创造出一系列可载入史册的功绩。当前，国情的深刻变化，使中国老年教育面临着发展机遇和挑战。为此，我们必须树立忧患意识，清醒地看到老年教育内部工作中的不足和外部环境中的制度基础秩序还未理顺，前进道路上还有不少困难和问题。笔者认为，只有汲取世界人类文明进步的优秀成果，理论联系实际，提高老年大学课程创新的质量，才能谋求中国老年教育的可持续发展。
一、为什么提出“提高课程创新的质量”？
一是中国社会老龄化的需要。据统计数据，我国截止2012年12月底，中国60岁及以上的老年人已达1.85亿；2013年，我国60岁及以上老年人口将突破2亿；到2050年左右，老年人口将达到全国人口的三分之一。全国老龄办副主任朱勇直面滚滚而来的“银发潮”表示：“这将对我国经济、社会、政治、文化发展产生深远的影响。人口老龄化是我国的基本国情，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是一项关乎国家长治久安的战略任务。” 未富先老的社会老龄化对中国的发展确实是一个严重挑战，政府相关部门都在积极寻求有效对策。但是，老年大学却没有“老龄化焦虑”。对于老年大学来说，现有的1.85亿老年人和未来快速增长的老年人口是老年教育消费的潜在市场，社会老龄化是我国老年教育实现跨越式发展的机遇期。吸引更多的老年人进入老年大学继续学习，使他们通过接受继续教育成为“现代老人”，是各地老年大学当前迫切需要研究解决的重大问题。
二是国家法律规制的要求。2012年12月新修订的《中华人民共和国老年人权益保障法》第七十条是 “老年人有继续受教育的权利”。此条提出：“国家发展老年教育，把老年教育纳入终身教育体系，鼓励社会办好各类老年学校。”“各级人民政府对老年教育应当加强领导，统一规划，加大投入。”我国老年教育的发展必须遵循法律要求。请注意：这里，已由2010年7月正式发布的《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提出的“重视老年教育”变为“发展老年教育”。由“重视”到“发展”，不仅仅是辞语的变化，而表明了国家对老年教育认知的进步。我国“发展老年教育”是一个渐进的过程，“创新”是推动这一过程的动力机制，而“高质量的创新”是实现有效发展之必须。
三是党的十八大提出的要求。“我们的人民热爱生活，期盼有更好的教育、更稳定的工作、更满意的收入、更可靠的社会保障、更高水平的医疗卫生服务、更舒适的居住条件、更优美的环境，期盼孩子们能成长得更好、工作得更好、生活得更好。”习近平在新一届中央政治局常委与中外记者见面时如是说。在此，“更好的教育”排序第一，足见教育在我国新的发展时期的重要性。为此，党的十八大提出，“要努力办好人民满意的教育”，“积极发展继续教育，完善终身教育体系”。老年大学贯彻落实党的十八大精神，就要努力办好广大老年人满意的老年教育。老年大学与普通高校的工作一样，以教学为中心。这就要求老年大学在已有基础上不断提高教学质量，着力提高“创新”质量，才能让更多的老年人享受教育。
四是老年教育可持续发展的要求。近年来，我国各地很多老年大学纷纷提出“创新教学”的理念和举措。笔者欣喜地看到，“创新”正逐步成为中国老年教育发展的DNA。根据发达国家关于课程理论研究的最新成果和我国广大老年人精神文化的弥漫性需求，老年教育谋取可持续发展，不仅要推出一些新课程，更要下大力气，更新观念，在改革创新教学、改革创新教学管理和改革创新校园文化建设等诸多方面下功夫。其中，核心是提高课程创新的质量。只有不断提高课程创新的质量，才能使老年大学的课程与广大老年人群体精神文化的需求曲线相吻合，才能源源不断地吸引他们自觉主动地进入老年大学接受老年教育。这样，我国老年教育的可持续发展将由“可能”变为“现实”。
二、目前我国老年大学课程创新的现状分析
1.基本状况
据抽样调查数据显示，近三年来，上海老年大学、天津老年大学、武汉老年大学、广州老年大学、福建老年大学、厦门老年大学和金陵老年大学等各老年大学，每年在创新教学中都不断根据老年学员的学习诉求变化推出新的课程。如，上海老年大学（总校）仅2013年春季招生，推出的新课程就有52门就之多；金陵老年大学从2010年-2012年近三年推出新课程约66门。这些数据反映出在我国经济发展较快地区的老年大学，已经普遍重视课程创新。
2.基本特点
据抽样调查数据和到老年大学观摩教学、旁听课程，笔者认为目前我国老年大学课程创新具有以下基本特点：
一是对“课程创新”理念的理解有片面性。我国老年大学课程创新的实践显现出对“课程创新”理念的认识缺乏全面性，具体表现在认为推出新课程就是“课程创新”，而不知道这仅是“课程创新”迈出的“第一步”。其主要原因是对“课程”理念的认知有片面性。我国的课程理论是借鉴和移植发达国家的课程理论。追根溯源，首先需要厘清对“课程”范式的理解。“课程”概念，是指学校学生所应学习的学科总和及其进程与安排。广义的“课程”是指学校为实现培养目标而选择的教育内容及其进程的总和，它包括学校老师所教授的各门学科和有目的、有计划的教育活动。狭义的“课程”是指某一门学科。从课程的内涵来看，课程即教材，课程即活动，课程即经验。从课程的外延来看，课程包括文化课程、活动课程、实践课程和隐性课程。在发达国家，无论是现代课程理论还是后现代课程理论，“课程”是个大范式，涵盖了教学规划（其中包括我国老年大学所理解的课程设置）、教材、教学方式和教师队伍等诸多要素。从20世纪70年代以来，西方教育科学领域发生了重要的“范式转换”：课程超越以“泰勒原理”为代表的具有理性主义性格的“课程开发范式”走向“课程理解范式”——把课程作为一种多元“文本”来理解的研究范式。也就是说，教学研究领域已经走出了仅作为教育心理学之应用学科的狭窄视域，开始运用多学科的话语来解读教学的无尽意义。由此可见，课程创新不仅仅是推出一门新课，而是使“创新”在课程从规划到实施的全过程中加以扩散，具体表现为教学大纲、教材、教学方式、教学模式、教学实践和教学效果等等整个课程系统的创新，是师生在“对话”中共同解读文本、研究文本、创造意义。
二是“课程创新”的设置对象狭窄化。这就是说，老年大学“课程创新”针对的是在校老年学员的学习诉求，而不面对所有的老年人群体的精神文化需求。笔者认为，这是对老年教育本质和宗旨理解具有一定片面性的表现。教育的本质是填平鸿沟，而不是扩大鸿沟。享受老年教育是每个老年公民的权利。老年教育的本质和宗旨是，使每个老年人在接受老年教育后，提高自身整体文化素养，提高生命质量和生存质量，成为与时俱进的“现代老人”。一个基本事实是，我国现有的1.85亿老年人中，进入老年大学（老年学校）、接受继续教育的老年人的比重只占2.66%，绝大部分老年人由于主客观因素所致，没有接受继续教育，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因素就是老年大学缺乏“课程长尾”意识，即从课程的规划来看，课程设置的需求曲线只针对在校老年学员学习诉求这一“头部”，而课程设置的需求曲线没有关注和对应广大校外老年人群体的学习诉求这一“尾部”。由此便产生了老年教育不公平问题。为此，必须扩大调查研究的视域，由调查在校老年学员扩展到社会广大老年人群，深度调查研究我国广大老年人的精神文化需求，在老年大学教学实现规范化的基础上，逐步提高老年大学课程创新的质和量。
三是“课程创新”的过程实施表层化。笔者观摩和旁听了老年大学的一些专业课后深深感到，在目前我国老年大学的课程创新范式中，课程实施仍然是指令性的传输计划，强调程序和指令的执行，且这些指令具有普适性。后现代课程理论则把课程看作为一种社会和文化现象，具有万花筒般的图景，通过不断转换视角，反映学习和生活的各种新鲜、自由的图景。在后现代课程范式中，课程呈现为多焦点广览，使学习者置身于更宽广的视野中；重视人的存在和体验，主张自我意识的提升，重视差异性，强调学习者个体的主动性和创造性，持续发展性和个体的解释性，关注学习者的生活世界和存在经验；围绕课程的过程展开对话；加强对理论的反省与思考。笔者深感，目前我国老年大学的课程创新并没有凸现学习者的自由自主的主体性，仍然局限在教师的“一言堂”和“满堂灌”。
四是“课程创新”的效果短期化。由于在“课程创新”的设置阶段，缺乏深刻严谨的可行性和不可行性的论证研究，有些老年大学推出的新课程“好景不长”，如，有的新课认同度低，听课的老年学员很少，因而最多开设一两学期就不能Go on；有的新课程设置时由于没有论证相关专业发展前景，开设一两学期后，课程内容就落伍了。这些情况都使“课程创新”效应递减。
3.基本趋势
根据上述我国老年大学“课程创新”的基本特点，笔者认为，在未来五年的发展中，我国老年大学“课程创新”具有以下发展趋势：
一是随着规范化建设的推进，对“课程创新”理念的把握逐步精准。这是我国老年大学广泛开展“课程创新”的前提条件。正确理解“课程创新”理念，才能正确实施“课程创新”。
二是随着由规范化建设向现代化发展的迈进，“课程创新”将由点到面地在全国各地老年大学广泛展开。这样，“努力办好广大老年人满意的老年教育”就不会成为空泛的口号，而成为广大老年人享受教育的现实生活。
三是随着老年大学向教育现代化逐步迈进，“课程创新”将使老年大学成为我国教育市场强有力的竞争主体之一。这样，老年大学就会产生“磁场”效应，成为广大老年人进行精神文化消费的主要平台之一。
三、如何提高我国老年大学课程创新的质量？
发展老年教育的关键，是提高我国老年大学课程创新的质量。在现有基础上，如何提高我国老年大学课程创新的质量呢？笔者提出以下看法。
一是认真汲取世界“教育文明”进步的优秀成果。今天我们不得不正视一个基本事实：所有中国正在使用的经济、社会、文化和生态环境等诸多方面建设的可行制度，几乎都借鉴了发达国家的成功经验，老年教育也不应例外。笔者认为，目前老年大学最需要的是加大力度借鉴人类“教育文明”的优秀成果，认真弥补我国老年教育理论准备不足的功课。如，发达国家的教育学理论、课程理论（现代与后现代课程理论）、当代课程规划、教育哲学、教育经济学、教育社会学、教育管理学，等等，世界教育文明优秀成果，不仅可以弥补我国老年教育理论的先天不足，而且可以逐步帮助老年大学提高课程创新的质量。
二是从实际出发，深度调查研究我国广大老年人的精神文化需求。这是科学设置课程的必要条件。老年大学与普通高校的主要区别是，招生对象是全体老年人群；没有普通高校所规定的考试制度；老年人可以按自己的学习需求自由选择专业进行再学习。因此，老年大学开设的课程应面向全体老年人群体，而不仅仅是在校的老年学员。这是克里斯?安德森的《长尾理论》所展示出的老年大学所具有的漂亮的“教育长尾”。（注：“长尾”特指品种多样化中的品种越多、成本越低的特定的潮流。长尾的重要特点之一就在于它的可延伸性。长尾无处不在。任何领域都有长尾。教育也不例外。“教育长尾”就是范围教育，通俗地说，就是学校所开设的课程品种多样化，能更好满足学习者的个性化需求，给学习者丰富的专业学习选择，并帮助他们搜索所需学习的专业。）要办好老年人满意的老年教育，其重要条件就是让老年人在老年大学所开设出的课程中都可选择到自己要学的课程。简言之，老年大学的课程创新就是在课程设置时就要构建能与广大老年人学习需求曲线相对应的“课程长尾”，课程品种多样化、个性化，老年人选择就具有丰富性，办学成本随之递减。这对老年大学提出了一个切实的要求：深度调查研究广大老年人的精神文化需求，开设出与老年人学习需求曲线的“头部”和“尾部”相对应的品种多样化、个性化、选择丰富性的课程体系。
三是具有世界眼光，确立创新“优先级”，科学构建课程体系。课程创新的“优先级”应设定为建构科学的课程体系。这里的关键是，如何实现“科学构建”。笔者认为，第一，树立全局观。即从世界看中国，具有由外而内的新战略观，也要有从中国看世界、由内而外的新世界观。使之具体落实到从规划课程到课程实施的过程中，课程才能与时俱进。第二，树立改革观。从课程设置到课程实施是一个不断变化发展的纠错、更新、升级过程。在教学实践中善于不断发现或更新课程的“弱项”，才能发挥老年大学的课程长尾效应。第三，树立发展观。21世纪新科技革命的重大创新突破将会在许多领域发生颠覆性的革命，也会影响到许多知识的更新。如，新技术革命的创新突破之一，是在意识本质的研究上，探索智力的本质，了解人类的大脑和认知功能，是当代最具挑战性的基础科学问题。这一突破将极大深化人类对自身和自然的认识，会引起信息与智能科学技术新的革命。这将大大改变人们的生活方式。这些新知识，都应该进入老年大学的课程中来，使老年人紧跟新技术革命发展步伐，成为“现代老人”才名副其实。
四是找准“创新突破口”，在教学实施中进行开放、平等、民主的教学。老年教育的宗旨和本质决定了老年大学的教学必须是在自由、自主和自觉的教学环境中进行。这就提出了老年大学的教学必须具有开放性和民主性。老人是一本书，每个老人都有丰富的阅历和经验。因此，老年大学在教学过程中不能满足于现有的师生浅层互动，而必须深化到师生共同研究教学文本，平等表达自己的思想，寻求多种表达意见，积极创造新的意义。这是老年教育的价值使然。具体地说，老年大学课堂教学应该逐步改变“一言堂”和“满堂灌”的授课法，由教师“满堂灌”改变为以教师为“首席者”的师生共同探讨的“研究型”教学。在教学过程中，要让每个老年学员充分发表自己的看法和意见，吸取大家的智慧。师生之间、学员与学员之间，在开放的环境中研究新知识、掌握新技能，使每个老年人在接受老年教育中享受现代民主。
（作者为中共南京市委党校教授、金陵老年大学研究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