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老年教育与全民文化自觉

发布时间:2016-01-25点击:20作者:上海师范大学教授 夏乃儒系统管理员

我有幸在跨入“耳顺”之年后,即进入老年教育这一新天地。曾先后在老干部大学、老龄大学等校开讲“诸子百家”、“中西文化比较”等课程。这不仅是我在退休后,感到“老有所用”,生活得很充实。更重要的是使我结识了许多饱经风霜的老同志,他们从不同的岗位上退了下来,却对学习弘扬中华文化,有着共同的执着的追求。这一经历让我感受到老年教育有着特殊的意义。后经学习我党关于文化大发展大繁荣的决定。这个感受越发强烈:“我国老年教育在促成全民文化自觉的进程中,有着特殊的地位”。我不揣浅陋,写下点滴体会,供大家批评:

(一)对老年教育的特性,可以从新角度切入,取得新的认识

把老年教育定性为“继续教育”,并属于“终身教育”的范畴。这已经是国际、国内教育界的共识。这是基于认为人类教育是个持续的过程,并把人生划分为若干不同的受教育阶段。这比之于以往仅认为成年前才需要教育的看法,是大踏步前进了。可是,这还是从教育的共性来论述的,对老年教育的特殊性,还需要进一步揭示。

曾经有人把老年教育的特性,概括为“休闲教育”,或“愉快教育”。现在看来,这并不准确。因为,“休闲教育”只是老年教育乃至整个成人教育的一个方面的内容和特点。它通过文化休闲、娱乐体育等活动,使老年人丰富生活,促进健康。同样,“愉快教育”是老年教育和普通教育的一种教育理念和教育方式,并非老年教育所独有的。

经反复思考,我认为老年教育的特性在于“智慧教育”,它区别于普通教育的特性是“知识教育”。

中国普通教育的模式是近代从西方传入的。上世纪八十年代钱穆比较中西教育曾提出:“西方教育重在传授知识,知识对象重在向外之事物。故必分门别类,互不相通……故西方学校必有分科分年制,又分小学中学大学”(《现代中国学术论衡》)。建国后我国教育强调德、智、体、美全面发展,但是“重在传授知识”的特性,并没有根本改变。由此派生出重在应试等现象。这里不作展开。

老年教育为智慧教育与普通教育属知识教育,是有着本质的区别的。首先,知识教育所注重的是获得彼此有别的各领域的知识,即“分门别类,原不相通”的外在世界的各种知识;智慧教育所注重的是把握宇宙、社会、人生之究竟或整体。老年教育虽也设各种课程,但人们并不太在意其知识细节,而注重领悟:涌动于古今的历史潮流与走向,做人的道理与生活的意义,真善美相通的哲理。其次,智慧教育中智慧领悟,完全是靠学院员个体自觉、自由、自得的。这里没有知识教育中的测评、考试之类外加的压力,也没有任何谋职、谋位,评级、评薪的功利性驱动。再次,达到教育目标的途径也不同。知识教育靠的是知识的迭加达到认识的飞跃。智慧教育是个体在以往感性经验的基础上,通过感性活动交互作用来达到的。这一途径叫做理性的直觉,也即是通常在科学实验、艺术创作、道德践履中的顿悟。老年教育的对象有着丰富的阅历,有着非常宝贵的感性经验。这是普通教育中年青学生所不可能具有的。

弄清老年教育是智慧教育这一特性,对于认识老年教育在我国文化大繁荣中的历史地位,有着不可忽略的意义。

(二)文化自觉说到底,是民族智慧的大觉醒。这是一个由少数知识精英的先觉逐渐辐射到全民族觉醒的长过程。

前面已涉及智慧和知识的区别。智慧的内涵要比知识广。民族智慧是民族整体的文化精神。它包括该民族所长期形成的洞察宇宙人生的思维方式、基本的价值观念、审美情趣等。民族智慧往往在社会变迁、民族危机、与异域文明冲突时,得到大反思、大觉醒、大提升。这即所谓文化自觉。

近代一次文化自觉发生在五四时期。“五四”运动被称为“中国的文艺复兴”。当时中国知识精英面对空前的民族灾难和激烈的社会变革,怀着深深的忧患。他们对传统文化进行反思,对复古思潮和封建礼教发起攻击。同时,西方各种学说,如进化论、马克思主义、无政府主义、实用主义、非理性主义等,都被当作“新思潮”介绍进来,传播开来。于是中西文化之间势必发生冲撞、争论。“中西之争”其政治层面是要回答“中国向何处去”的问题,其文化层面是要找到如何在传统文化的合适基础之上,“以最有效的方式吸收现代文化”。这样,不断从忧患,到反思,到引进,到冲撞,到再反思,把社会的许多阶层都卷入到文化反思浪潮中,大大促进了二十世纪上半叶的社会变革进程。

当今我国社会正在热议“文化自觉”。经过我国改革开放三十年的酝酿,党中央提出要“培养高度的文化自觉和文化自信”。这确是一个关系中华民族复兴的时代大课题。然而文化自觉不是一蹴而就的。总是先由少数知识精英“先觉”,然后再逐步扩散,以致最后达到全社会全民族的民族智慧的大觉醒。那倒不单是知识分子大多干着与文化相关的事业(要知道知识分子中也有不甚清醒者,更不要提还有心术、学术不端者)。重要的是,要对中外文化各自的特点,冲突、比较、融合的现状,以及发展的趋势,要有深切的把握,非得由高瞻远瞩的学术大家来担当不可。譬如,对待中华传统文化,现在各种倾向都有。有自疑而缺乏自信者,有自我贬损而全价否定者,又借弘扬而抵制吸纳外来先进文明者,又借继承而传播糟粕进而敛财者……那就极需各文化领域中的大家,进而深入的梳理和高屋建瓴地引导。

 让我们再来审视:在全民族文化自觉中老年教育的历史地位。我国老年教育,28年来发展很快,已有相当的规模,现已覆盖了全国31 个省、直辖市(不包括台湾),其文化影响力日益增大。首先,我国老年教育的教师和研究队伍中,不乏有在各文化学术领域中颇有造诣的专门家。他们还热衷于中华传统文化的传播。这是一支繁荣我国文化事业不可忽视的力量。当我们告别老一辈的大师,并期盼新大师产生的时候,不能错以为新大师只能产生在博士成堆的地方。大家熟知的陶行知,就是一位大教育家、文化大师。他吸收、改造了杜威实用主义教育学说,在我国积极推行平民教育运动,提倡教学改革。他长期从事于平民教育事业,产生了重大的影响。现在我国长年从事老年教育研究的队伍正在壮大。继以时日,从中也将会产生有中国特色的老年教育思想家。其次,我国老年教育已经成为正在推进的先进文化建设、和谐社会建设的重要基地。目前我国已进入人口老龄化快速发展期。上海老年人几近全市人口的四分之一。老年教育的学员大都是老年人口中思想活跃、文化素养较高的一部分。增强这一部分人的文化自觉和文化自信,对于当前和睦家庭、和谐社会的建设,对于提高全社会的文化自觉。有着独特的作用。所谓“抓一代,促两代,带三代”的说法,就是对其作用的生动概括。

(三)增强全民族的文化自觉,使老年教育事业大有可为。

党中央关于“要培养高度的文化自觉和文化自信,提高全民族文明素质”的号召,大大提高了关心和从事老年教育工作同仁们的使命感和责任感,甚感我国老年教育事业大有可为。这里,我仅从操作层面设想三点:

第一,拓展课程设置,以适应文化大发展之需求。如果把现有课程分为“术”和“说”两大类,(所谓“术”,指重在操作、演练,如绘画、书法、舞蹈、拳操、钢琴、插花等课程;所谓“说”,指重在论说、分析,如《论语》选读、《史记》选读等。)那么明显存在前者重后者轻的畸轻畸重现象。这是由于学员需求和师资力量等方面原因造成的。然而,从老年教育是智慧教育的特性来说,这两方面应该是均衡发展的。丰富的感性体验,加上积极的理性思索,有益于智慧的生成。笔者曾在上海老龄大学等开讲偏重理论分析的课程,数年来报名者甚众。可见学员还是有着方面需求的。建议市级老年教育单位(包括挂靠在全日制高校内的老年大学)多开设一些诸如《论语精读》、《孟子选读》、《国学概论》等学习中华传统文化经典的课程。

第二,充分运用公共文化资源,使老年教育办得更加生动活泼。近年来政府加强对文化设施的投入,各类博物馆、美术馆、艺术宫、图书馆等如雨后春笋般地建立起来。这为老年教育提供了难得的丰富的校外教学基地。譬如要开设《上海历史》课程,“古代上海”部分就可考察青浦崧泽文化遗址,“近代上海”、“红色上海”、“上海名人”等可选择的参观点更多。讲“今日上海”可以参观工业园区、创意园区。又如开设《中外绘画交流史》,刘海粟美术馆、中华艺术宫中吴冠中等作品展览,都是难得的研究上品。

第三、大力普及老年人的电脑教学。在电子信息技术快书发展的时代,不会使用电脑的老人,必然会与社会、世界产生隔膜,并逐渐被边缘化。这对提高全民族的文明素养是极其不利的。老年教育要尽可能创造条件吸引老年人接触网络文化,并鼓励学员回家后向小辈学习,与小辈交流。这会形成这样的场面:儿孙教老人学电脑以“尽孝”,老人关怀儿孙参与健康向上的网络文化以“示慈”。老、中、青三代人在家庭内互相上网学习、交流,真是其乐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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