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浦东生活过的人都熟悉“芦稷”,有人称之为“甜芦稷”,有些像甘蔗;但比甘蔗细得多,有像高粱那样的梢束。
童年时我最大的享受是吃我伯祖母在她自留地里栽种的“甜芦稷”。伯祖母的名字叫傅秀英,我称呼她“阿婆”,我阿婆栽种的“甜芦稷”都是又高、又粗、节长;由于是刚从田里砍来,因此水分又多又甜又爽口。每次我一个人就能吃掉一大捆。
小学五年级后在阿婆的催促下,妈妈把我的户口转到了“上海”——浦西,我也去了“上海”读小学六年级。但是,每年暑假我必定要回故乡浦东,去探望她和其他亲戚,去找原先的同学伙伴玩耍;但最让我舍弃不了的是品尝我阿婆种的“甜芦稷”。
最难忘我六年级那年暑假,阿婆已是早早地启盼着我这个大胃口的侄孙儿(她很孤寂,中年守寡,一个养儿又去了台湾)。记得那天,我一早带着妈妈让我给阿婆买的一块奶油蛋糕,一个人乘车(五分车票),摆渡过黄浦江(六分可来回),再乘五分车,然后走三十来分钟路即到我浦东老家。到阿婆处,我衣袜全湿,汗珠还在额上直淌,手中拽住蛋糕盒里的奶油已经瘫糊变形。阿婆一见我欣喜万分,忙拉过我,一把接过我怯怯递过的蛋糕盒,放入她那只老式的大碗橱(不知她后来吃了没有),利索地从水缸中舀出来一大盆凉水,让我痛快洗了一遍。
“仪仪,仪仪,快点来奥”!当我正还在客堂中悠然得意地享受着夏季乡村的习习凉风时,听得阿婆在庭院外叫唤我,我知道那一定又有“芦稷”吃了。
也不知道阿婆在何时从自留田里砍来了好一大摞“芦稷”,都是节头长体粗,一看就知道都是浸甜爽口的“甜芦稷”。
那天我坐在那只宽大的老藤椅中。不停地吃阿婆给我截好的“甜芦稷”,把肚皮吃得胀胀的,胸口直打嗝,(吃“甜芦稷”会打嗝,通气!)
记忆中,那是我吃“甜芦稷”最爽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