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识社会中，人们的学习方式发生了深刻变化，终身学习已成为人类生存发展的根本途径。老年人退休以后，生活重心下移，大量“单位人”转变为“社区人”。改革和完善社区终身教育模式，是政府公共服务的重要内容，也是学习型社会建设的重要方面。
社区教育与老年教育有着天然的联系。社区教育是老年教育的切入点和抓手。社区教育的目标与终身教育的理念吻合，都强调将教育纳入社会大系统中，成为社会成员共有的职责、权利和义务，营造人人皆学、时时能学、处处可学的社会氛围，最终实现改善生存境遇、提高生活质量、提升社会整体素质、实现人的幸福需求，体现了社会教育化和教育社会化的辨证统一。社区教育所秉持的“时时、处处、人人”的理念，与老年教育所强调的“公益性、普惠性、便捷性”高度契合。
鉴于社区教育和老年教育均围绕市民终身学习需求为出发点，以实现人的全面发展和终身发展为目标，具有相似的发展理念和实践基础，本调查围绕上海市长宁区社区居民终身学习状况而展开，从学习的目的、途径、场所和时间等方面，关注老年居民与其他年龄段居民的差异性，以社区教育和老年教育共性作基础考虑，探索政府教育公共服务的有效供给模式，尝试提出改革社区教育模式、服务老年人学习需求的政策建议。
一、社区居民终身学习现状
2014年，课题组在上海市长宁区进行了问卷调查，以了解社区居民的终身学习现状、学习需求和学习偏好。此次调查共发放问卷600份，回收问卷530份，回收率为88.3%。
调查结果显示，社区居民普遍形成了终身学习的理念，自主学习活动已经超过了传统的课堂学习形式，学习的目的也更加多样化。在被调查者中，有93.1%的人赞成“活到老、学到老”的说法，有84.3%的居民经常参加业余学习活动。其学习方式突破了传统的课堂局限，呈现多样化的特征。被调查对象中，只有27.8%的人选择通过传统的课堂学习方式学习；而自主搜集材料学习的占39.1%；通过实践活动学习的占38.9%；与其他学习者组成学习团队学习的占34.3%；通过多媒体自主学习的占33.6%；通过远程教育学习31.3%；请教师一对一指导的占8.3%。可以预见，随着信息技术的发展和学习资源分散度与易获取性的提升，会有更多的学习方式涌现。
居民进行业余学习的主要目的有：提高生活质量、满足兴趣爱好、娱乐休闲和提高职业能力，分别占58.3%；46.1%；37.2%；34.4%。不同年龄的居民学习动机不同，各年龄段居民都希望通过学习提高生活质量、满足兴趣爱好。
二、老年人学习需求特征
1.从学习场所而言，更倾向于选择环境便利的社区（街道）
整体来看，居民开展业余学习的场所呈现多样化的趋势。家庭、单位、社区、培训机构、图书馆和公园等场所都是他们开展终身学习的地方。居民选择在社区（街道）、家庭和培训机构学习的，分别占被调查人数的52.7%；44.8%；26.9%。虽然在家学习的居民分布没有学历和年龄差异，但是在社区学习和在培训机构学习的居民比例显著不同。相对而言，低龄老年居民更喜欢去培训机构学习，而学历低、年纪大的居民更喜欢在社区内学习。
2.从学习动机而言，更希望通过学习满足其休闲娱乐需求
不同年龄的居民学习动机不同。各年龄段的居民都希望通过学习提高生活质量、满足兴趣爱好。18～49岁的居民希望通过学习提高职业技能的比例明显高于50岁以上的居民；随着年龄的增长，更多的居民希望通过学习满足自己休闲娱乐的要求。
3.从学习障碍来看，健康和年龄问题影响老年人的学习参与
各年龄段的居民参与学习的共同障碍包括学习资源少、缺乏相关的指导与培训、学习费用贵等问题。但是，相比之下，16～59岁的居民参与学习的最大障碍是缺乏学习时间；而60岁以上的居民参与学习的最大障碍是个人健康状况，所占比率为20.8%；另外，60岁以上的居民认为自己年龄大、不适合学习的比率也比较高，占20.8%，其学习资源少和缺乏指导等问题也不容忽视。
4.与其他年龄段人群相比，老年人社区教育参与率相对较高
社区居民对社区教育办学网络和信息网络的知晓率高，但总体参与率仍比较低。在被调查者中，长宁终身学习网的知晓率分别在85%以上；而在居委教学点参加学习活动的比率则为47.9%，在街道社区学校和社区学院参加过学习活动的比率也分别只有36.6%和20.0%。但是，年龄在50岁以上、已经退休或处于退休准备期的人群，其社区学校活动的参与率较高，甚至比49岁以下人群高出20%以上。
社区教育办学机构办学条件的改善，为居民参与学习提供了机会。目前的社区教育办学机构，由于开放时间局限、课程内容简单、形式相对传统等因素，对年轻居民的吸引力有限；但是对退休老人而言，其无时间限制、内容浅显易懂和交通便利等因素，客观上满足了他们的学习需求。老年人已经成为社区教育机构的主要参与群体。
5.老年人的学习时间能够与年轻人形成良好的错位互补关系
就学习时间来看，不同年龄、不同工作状态的居民方便参与学习活动时间安排有很大差异。年轻居民更倾向于晚上学习，39岁以下的受访居民中，有一半以上认为晚上学习效果更好。而60岁以上的居民明显倾向于白天学习。就工作状态而言，全职工作、自由职业者和学生更倾向于晚上学习，49岁以下的居民倾向于周末学习；50岁以上的居民则倾向于在工作日开展学习。
三、依托社区终身教育资源，服务老年人学习需求的可行性分析
从调查的情况来看，老年人已经成为社区教育机构的重要参与群体。对于社区教育和老年教育交叉和重叠之处需要进一步厘清。这既是社区老年教育发展的基础，也是社区教育进一步提升品质和分类发展的需要。
1.老年教育和社区终身教育的发展理念具有共通之处
早在上世纪80年代，上海就开始发展社区教育。社区终身教育发展大致经历了以下几个阶段：80年代中后期，上海涌现了社区教育和社区教育委员会，社区街道、镇、居委会、机关、企事业单位、部队都来关心教育，关心青少年的校外教育。德育成为当时社区教育的中心主题。进入90年代以后，由社区为学校的单向服务转为学校与社区的双向服务、互动发展。90年代末，由于科学技术的迅猛发展，社会经济的迅速转型，知识经济与知识社会初露端倪，终身教育、终身学习、学习型社会的提出，市政府明确提出要将上海建设成学习型城市。社区作为上海市实行两级政府三级管理四级网络城市管理体制上的重要环节，开始显现其重要地位和作用，“创建学习型社区”成为社区教育发展的重要目标。社区教育逐步超越学校教育的范围，以街道、镇为主体进行推进，发展社区学习和教育体系。2000年，上海一些市级社区教育先进单位率先创建学习化社区试验基地，2001年，闸北区、徐汇区、浦东新区和嘉定区被确定为首批全国社区教育示范区。以此为起点，社区教育被开始作为全面推进社区经济发展和社会进步的基础性、先导性和全局性的工作来抓，逐步实现在区县、街道（乡镇）、村居教学点的网络化联动发展，以点带面、广泛推进。
与社区教育发展理念一样，老年教育同样是在终身教育理念和学习型社会建设的政策框架下形成和发展起来的。从上世纪80年代上海第一所老年大学建立开始，老年教育从满足退休领导干部和企业职工为主的、福利型的精神文化娱乐教育需求为主的教育模式，过渡到当前的普惠性、广覆盖的老年教育体系建设。老年教育被定位于终身教育的最后部分、素质教育和全人教育等多种形式的学习活动，属于学习型社会建设的重要组成部分。从机构发展而言，老年教育同样具有相对独立的教育体系。当前上海老年教育机构也已经建立了四级网络体系，各级老年教育机构继续发展完善，为老年人提供形式多样、内容丰富的学习机会。截至2015年，上海市已有4所市级老年大学，下设44个分校和系统校；23所区县老年大学；220所街道（乡镇）老年学校，实现全覆盖；5302个居村委学习点，245个养老机构学习点。另外，上海远程老年大学也以网络、电视等多媒体形式提供有关资源。本市当年有56万学员参与学习，其中60周岁以上学员人数近51万，占学员总数的90%以上。
2.老年教育与社区终身教育在管理体制与推进模式方面部分功能重叠
近年来，上海社区终身教育一直依托行政管理网络推进和发展。政府是社区终身教育服务的主要规划者、提供者和推进者，在市、区县、街道各层面都主导着社区教育的发展方向和主要内容，社区终身教育无论在管理体制，还是推进模式上都呈现着自上而下、四级网络推进的特征。
在市级层面，上海市学习型社会建设与终身教育促进委员会全面领导，由市学习办负责本市创建工作的总体指导协调工作。在区级层面，各区成立了学习办或相应的工作机构，具体负责学习型社区创建工作的指导、协调、组织和管理工作，工会、共青团、妇联、科协等群众组织和社会团体也发挥了积极的作用。在街道（乡镇）层面，已基本形成了街道（乡镇）党组织主导、创建工作领导小组或相关职能部门负责、社会有关部门和单位积极参与的学习型社区的创建格局。
从老年教育的发展和推进模式来看，当前上海市有市级层面的老年教育领导小组，负责老年教育的推进和协调工作；各区有相应的管理部门和指导部门；街道（乡镇）、居村委都发挥了重要的作用。此外，教育系统、民政系统、卫生系统、老干部系统、工会系统、高校系统以及养老机构、行业企业的参与使得老年教育的管理体制和投入更加多元化。
3.社区教育客观上起到了缓解和弥补老年大学资源紧张的作用
近年来，一些市级老年大学招生时，都出现了老年人连夜排队报名和“一座难求”的现象，优质老年教育供给的增长速度难以有效满足老年人群迅速扩张和日益旺盛的学习需求。而社区教育机构由于时间便利和位置便利等原因，吸纳了大量的老年学员。调查发现，无论是退休准备期人群，还是已经退休的低龄老年人，大都愿意去社区学校参加学习活动，并且比其他年龄段群体更加积极和活跃。老年人已成为社区学院、社区学校和居村委办学点的重要生源来源。
无论是社区教育的办学实体还是终身教育学习在线平台等，都极大地丰富了老年市民的学习和生活。多数区县和街道建立起来的社区教育网等也为老年人学习提供了更加丰富的学习内容和便捷的学习方式。在远程教育的收视人数中，老年人也占到了90%以上的比例。社区终身教育系统由于大量吸纳老年学员而缓解了老年大学资源紧张和容纳度有限等矛盾。因此，提升社区学院老年教育的品质和特色，形成与老年大学既有序衔接又各有特色的发展格局，在现阶段能够对老年教育和社区教育起到相互增益补充的作用。
四、转变社区终身教育发展模式，服务老年市民学习需求的政策建议
随着老龄化进程的加快，未来老年教育需求仍会继续加大。目前的现状是，一方面，老年学校等教育机构扩张的速度跟不上城市老龄化的步伐；另一方面，社区的一些教育资源尚未充分利用起来。尽管社区教育与老年教育的发展定位和目标有所不同，但毕竟社区教育机构中以老年学员为主的现象比较普遍。这些情况，既与社区教育的理念和办学方式特征有关，也与当下老年教育的对教育的迫切需求以及在终身教育大背景下，“在学习中养老”等认识的变化有关。我们提出转变社区纵深教育发展模式、服务老年市民终身学习需求，并非主张让社区学院承担更多的老年教育任务，而是希望优化社区教育模式，通过对“以学习者为中心”以及教育公平理念的深入认识，通过分层分类和内涵发展，引导社区教育更加具有针对性和切实性，即能够满足包括老年人在内的各个年龄段人群的特殊学习需求。
1.凸现社区教育中老年教育的特色
“十三五”时期，老年教育既要提高参与率，更要提升服务品质。仅仅依靠增加老年教育机构和学习点的做法，还难以满足老年人多样化和个性化的学习需求，此外，这些教育机构的使用效益也有待进一步检验。“在学习中养老”的重要途径就是将养老与教育相结合。当前，在我国，个人养老、社区养老和机构养老是养老的主要方式，前两者占绝大比例。显然，养老和学习在社区教育中能够形成交汇点。而事实上，当前社区教育中人群参与率最高的也非老年人莫属。在人口结构调整“二孩政策”效应释放、义务教育阶段生源承载大幅度增加的情况下，推动老年教育工作重心下移，办好“家门口的学校”以及实施“学习场所倍增计划”等政策举措已纷纷推出。由此，在考虑新增老年人学习场所时，迫切需要对社区终身教育资源进行再盘点。从调研中得知，当前社区教育安排中，周一到周五的白天时段,基本上已被老年教育所取代，参与的学员群体几乎都是老年人，因此，增加社区教育中老年教育内容显得尤其重要。因此，在教育内容和形式方面，平时工作日的社区教育应多考虑加强与老年教育衔接，从学员需求出发，改革和创新社区教育形式，凸显老年教育特色，并充分利用和深度挖掘现有资源，通过存量教育资源的合理利用，实现社区教育和老年教育的整合与有序发展，以最终建立老年教育和社区教育共同管理和协调机制。
2.推进依托社区和反哺社区的自助式老年学习活动
在学习型社会建设过程中，社区终身教育积累了一定的文化和设施的基础。在资源布局中，应当分层分类，满足不同年龄段人群学习的需求。一方面继续稳步推进优质科学、文化、教育资源向老年人开放，让博物馆、体育场馆、图书馆、学校、园区、公园、文化中心等成为老年居民身边的学习资源；另一方面，也要向老年人提供一些学习帮助和援助，切实促进老年居民的学习参与质量与效率。
“十二五”期间，上海市通过多种途径推进老年学习团队建设，已认定的老年学习团队规模已经过万，并且建成了一大批活动场所。这些都极大地改善了老年人自助式学习的条件和环境。老年人自主学习活动成果丰硕，交流、分享和展示活动日益增多。但是在成果转化、反哺社区和服务社区方面，学习团队的辐射力和影响力还有待加强。因此，在依托和发掘社区教育资源、促进老年人自助式学习活动中，还要关注多种形式的学习成果转化，实现老年学习与社区文化的双向互动。这就需要进一步发挥老年学员的志愿服务潜能，通过社区志愿服务，推广和普及终身学习理念，在社区管理和社区治理中发挥积极的作用。
3.需求导向、分层设计，满足老年居民多样化学习需求
和谐社区建设是社区教育发展的重要目标。推动社区终身教育持续健康发展，必须切实改变社区教育偏重管理的方式，进一步突出服务的理念，由主要依靠资金物质投入转向主要依靠体制机制改革、管理服务创新。
从增强社区教育的吸引力和切实性来看， 要强调以学习者为中心，依据需求导向，充分尊重学习者的主观能动性，积极倡导自我导向的学习。使社区老年居民人有所教所学、学有所得所乐，展示人生价值，享受人生幸福。
从教育资源供给和社区教育运行模式来看，要突破现有的政府资源供给为主的模式，引入市场机制和社会力量参与社区教育，突破时间和年龄段局限，通过教育的分层分类，让每个社区成员、尤其是老年人，从中找到终身学习机会，获得充分的发展，实现人人能学。
从教育活动运作方式来看，要以社区教育为基础，对老年人的学习需求进行分类设计。要调整优化结构，提高活动质量。多发展技能型、智力型、服务型组织，向多层次、多样化、特色化方向发展。
从业务指导渠道来看，需要建立优质老年教育资源，包括高校老年大学和市级老年大学专业和特色课程资源需向区老年大学和社区学院辐射和配送机制，在课程开发、教学指导、师资培训等方面加强对社区学院的指导和辐射。通过提升社区教育中老年教育的品质，来缓解和分散老年大学的资源压力。
从活动开展和具体运行方面来看，既要继续开展有益于社区居民身心健康的文艺、娱乐、休闲类教育活动，又要重视提高层次和水平，努力办出特色和品牌。对于一些大众的教育需求，可以参与普惠性的推广方式，满足多数人的需求。对于少数专业性和特色性较强的学习需求，则需要发挥社区教育的平台和媒介作用，建立起社区教育、高等教育、职业教育、市场培训与老年教育之间的衔接机制，通过资源的共享与互通，满足老年人的个性化学习需求。对于具有健康障碍的老年人而言，需要通过信息化手段和特殊的设施平台提供特殊的学习渠道，凸现教育公平和人文关怀。对于缺乏学习费用的老年人，可以尝试探索通过政府购买服务的方式建立学习费用补贴机制，强化社区教育的服务功能，体现教育的公益性。
